李承乾尚是第一次见到异族大将。

长安现在已经成为连通西域与中原的枢纽之地，而且大唐也收服了这么多异族战士为大唐效命。

但是，留于长安的那些将领，却是不足以跟阿史那思摩相比。

李承乾早就知道，几位阿史那一族的贵人完全效忠于李世民，而且还为大唐立下赫赫战功。

比如说眼前的阿史那思摩，再比如说此时还跟薛万彻配合，镇守西域之地的阿史那杜尔。

阿史那思摩在亲卫的接引之下走入正厅，看到程知节后，脸上露出惭愧之色。

“程将军，我有愧于陛下！当初我在陛下面前立誓为大唐镇守草原，但现在却败于薛延陀部的小儿之手，只能带着族人往南逃。”

“若是陛下责怪，我愿意交出自己的性命，但只求你能帮我族美言几句，请大唐护佑我的族人啊！”

李承乾本来听闻草原大败，心中还对这个异族将领生出轻视之心。

现在看他入得正厅的表现，却不由得产生好感。

阿史那思摩说话很是直接，对于自己的败军之责完全没有推诿饰过的言语，自愿承担责任，只是把他的族人托付给大唐。

真不愧是一位草原上的直爽汉子。

程知节也确实是有心帮自己这位老伙计求个情，赶紧向他介绍起李承乾的身份。

“阿史那将军还是第一次拜见太子殿下吧？陛下已经有旨，令太子殿下总领北疆诸军，你战败之责也当由殿下先行处置。”

“殿下，现在正值我大唐用人之际，不若先让阿史那将军带领他的族人协助右威卫交战，待大战之后再行量定罪责吧。”

李承乾听得心中暗笑。

这老程也是学精了嘛。

他的用意，是想借着自己大军主帅的身份，先给阿史那思摩来个从轻发落。

若是现在还让他继续领兵作战，那在大战之中，他不难找到机会立些功劳，等到大战之后，陛下欣喜之余，又岂会再以重罪责之？

阿史那思摩确认了在程知节身旁之人，正是太子殿下，慌忙跪伏于地。

“臣拜见太子殿下，只要太子殿下用得着，臣与族人必为大唐死战，还请太子您给我和族人将功恕罪的机会啊！”

程知节还生怕李承乾没有领会他的用意，赶紧补了几句。

“殿下，俺老程寻思着，薛延陀部俱为骑兵，难以将之全歼。”

“纵使我军得胜，敌人也能带着残兵败逃入草原大漠之中。而阿史那将军对于草原之中的地形最是了解，有他相助，我等便可以对薛延陀部穷追猛打，一路追击，便是复刻李靖将军追击吉利之战也未可知啊。”

程知节极力夸大阿史那思摩的作用。

虽说他的话也是实情，但是对于现在的大唐军来说，还真不缺少了解草原地形的将领。

李承乾当然不会揭破这一点，非常配合程知节地点了点头。

“程老将军所言不错，阿史那将军虽有败绩，致令长安腹地陷入危险，但若你肯将功折罪，在战场上奋力杀敌，本太子自然乐于给你个机会。”

李承乾已经知道右威卫大军皆可骑马进行快速转移，但是他们的兵力并没有增加，面对十余万的薛延陀部骑兵，不可能便说有必胜的信心。

阿史那所部虽是败战之军，但是能得到他的残部相助，依然可以大大改善右威卫的兵力劣势。

他以并州大都督的名义，直接向朝廷奏明，把阿史那所部留在自己帐下听用，至于他的罪责等大战之后再由朝廷定夺。

程知节当然乐于附上自己的大名。

阿名那思摩虽是第一次与李承乾相见，但是他见到太子直接对自己表现出极大的信任。

程知节刚一求情，他便冒着风险，向朝廷说项，使他的心中充满感激之念。

李承乾都没有意识到，自己为大局而同意给予阿史那思摩机会，已经让他赢得了这位异族大将的感激和忠诚。

若是早知道如此……他还真会犹豫一下！

本来就错失了借着战败责任，丢掉太子之位的机会，这下赢得了异族大将的忠诚，那不是让他的太子之位更加稳固了吗？

“那可太好了！阿史那老弟，咱不用灰心，为你雪耻，为你族人复仇的机会就在眼前了！”

“右威卫的探马已经发现了薛延陀部主力的行动。”

“他们一路追着你们的族人南下，行动极为快速，很快就能与右威卫主力遭遇了。”

阿史那思摩惊愕地道：“这怎么可能！老程你的情报没错吧？”

“我族行动，不会受到云中边军的阻挠，但是他们发现了薛延陀部的骑兵，必会尽力阻挡。”

“薛延陀部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杀过边境，直扑右威卫主力？”

程知节挠头道：“如此想来，还真的有些古怪，但是我军探马的情报不可能有错。”

李承乾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。

他知道此事并无“古怪”之处。

李泰一直对自己的太子之位充满野心，想尽一切办法拖自己的后腿，逼自己露出破绽。

虽然他无法直接参与对右威卫和边军的调派，但他受父皇之命，有权过问所有给前线的军械粮草转运之事。

单从这些转运路线，便可以推断出右威卫与边军的兵力分布。

现在看来，他果然没有放过这次机会，暗中已经把大唐军的紧要军情透露给了薛延陀部，想要让自己吃个大败仗。

哪怕心中已经有了准备，但真正发现薛延陀部能在不惊动边军的前提下快速南下进军，还是让他升起震惊与失望的情绪。

李泰好歹是大唐皇室，李世民的嫡子，面临储君之位的诱惑，真的能做出这等无底线的事情？

野心二字，真的有如此魔力，不论你才智高低，身份贵贱，一旦被野心蒙蔽了双眼，与禽兽无异。

李承乾心中发冷，觉得自己之前强行推脱太子的身份，还是有失考虑。

纵使他真的想要避开争夺太子的漩涡，也不应该让它落到李泰这等人的手中。

自己应该先把幼弟李治扶持起来，再想办法逃到江都以享安乐。